台灣新創挑戰5G「金羊毛」的困局：羊毛出在狗身上 哪隻豬來買單？

2020年，各大電信商開啟了台灣的5G 世代，政府也從扶植產業的角度，提出包括基礎建設、技術實證及產業推動等補助和計劃。突然間，5G生意成了希臘神話裡的「金羊毛」，等待各路英雄前仆後繼挑戰。產業界畫了不少大餅，讓人們想像5G未來生活將會有多方便，但回到商業模式，產業鏈也必須獲利，才有發展動能。

有句名言：「羊毛出在狗身上，豬來買單」，指商業模式中，利潤的產生來自第三方，而非交易的商品本身，5G生意就被認為適合這類商模。

只是，台灣的5G產業鏈，羊、狗、豬關係尚不明朗，「羊毛」是否真的出在「狗」身上？又能吸引到哪裡的「豬」來買單呢？壓力可不能只放在新創的killer idea身上。

5G與大眾市場既近又遠

雖然社會大眾都能細數大連結、高頻寬、低延遲等特性，但5G將會如何翻轉生活，人們卻絲毫沒有概念。

基於第三代合作夥伴計劃3GPP的規劃，5G發展核心為「機器與機器間的溝通」，最終實現「萬物聯網」的願景，鎖定智慧生活、工業4.0、自動駕駛等領域，迭代更換通訊雲架構、軟體規劃、硬體設備等，突破現行4G通訊的限制。

不是什麼將帶來5G，而是5G改變了什麼

以視覺辨識技術舉例，大量鏡頭及感測器以往都必須拉線才能穩定傳輸，取用5G無線傳輸的大流量及穩定度，大大降低施工難度及成本。通過網路切片技術，分流各種不同的通訊頻段，即使人多也不擔心網路塞車造成服務中斷。加上邊緣運算技術，將可大幅降低延遲，大幅提升服務品質。

再如無人商店 ，過去因基礎環境、建置成本的限制，需求必須簡單化，推出的服務有限。但在5G的支持下，除了辨識貨物及結帳，還可以判斷顧客需要協助的異常情況，多元的算力分配及軟體配合讓商店「無人勝有人」。AI和機器深度學習更能不斷優化流程，並依客戶需求提供新的服務項目。通路最關心的「坪效」，將快速迎來黃金交叉，讓無人商店從可行變成盛行。這樣的例子就說明了那些曾因成本不合理而被打入冷宮的方案，都將再次獲得機會。

遊戲規則理解了，羊狗豬的問題也浮現

那麼問題來了，如果5G所帶來的不是單純的網路品質的提升，而是對於雲端及邊緣運算、通訊技術整合、軟硬設備整合都要求翻轉，如何能單從軟體或硬體的創新想法，直接提出5G 關鍵應用？要「真5G」讓全民有感，只靠無法進入常態營運的多視角或高清影像、異地共演、線上互動交流等試作和亮點，是絕對不夠的。

要達成前述的5G翻轉，每個應用場景都要從場域業主、電信運營商、網通商、到軟硬體開發及系統整合商深度合作交流才有可能實現。這也說明目前在5G領域發展領先的德國，之所以能有如此的成就，除了自身產業的支持之外，更重要的是有市場需求的支撐。

以德國為例，各種國際等級工業品牌所需要的應用場景，讓他們成為第一個提出工業4.0，也是目前唯一認真實現工業4.0的國家。因為他們能服務的市場含括全歐甚至全世界，所以讓5G協助實現工業4.0的效益當然划算。另一方面，像是支持國際海運交通的漢堡港，其流通量及經濟效益對於投資5G發展，不管是鞏固其歐陸吞吐口岸的地位，或是解決其每日海量的管理問題，都是一筆好生意。

反觀台灣，雖然有借鑒韓國以ORAN架構全韓品牌支持本土網通產業的案例，但在這個模式中，網通品牌不論是白牌設備或自有品牌，依舊還是一門OEM/ODM的生意，在orchestration或是SDN上，又缺乏夥伴整合。想將5G案例整場輸出海外，卻又涉及各國對於通訊安全的門檻及保護主義，更不用說進入海外市場要如何與日、韓、中等解決方案競爭，亦或是政治角力。

回到羊毛出在狗身上，豬來買單的商業模式。想在5G未來搶得先機，就要付出先行者「羊毛」的成本，其中包括了運營商、新的通訊架構及軟硬體整合的嘗試及磨合。單以台灣的場域或服務市場而言，雖不像德國案例規模，或如中國、日本、韓國的品牌基礎或服務量體支撐，直接影響了第三方買單的可能性。各國電信商都已經開始在地組隊，出海的門檻會被跨國系統整合商、通訊設備商壟斷，要找個海外的有錢「豬」都難上加難。

再加上台灣普遍性的「給新創個表現機會」心態，越來越多具備需求及資源的政府單位或業主，以開放實驗場域，鼓勵自投PoC這樣的「德政」，讓新創來貢獻想法，嘗試減少業主的風險，期望說服新創成功了未來還有「很多的生意」。但台灣市場有限，有5G需求的場域做一個少一個，到頭來台灣新創只是坐實為「做工的人」。買單的「豬」遲遲不出現，長羊毛的「狗」還都成了「狼」，把羊毛倒植回羊身上。把關鍵應用當成新創應該認真點、多用功想想未來的使命，也只能說，台灣特色！

狗吠火車，雖然無用，倒也浪漫

當然本文的目的不是為了唱衰，而是希望對5G推動發展提出幾點建議：

1.從政策規劃單位、業主、到產業鏈中的各級企業，5G知識必須普遍提升，因為5G知識深度決定了是否會被操弄和欺騙，也決定了是否能受益。

2.既然出海找到願意買單的「豬」是唯一解，勢必以微笑曲線高價值深度解決方案為最優。這樣的解決方案需要產業鏈條的整合，由運營商到應用軟體開發廠商發起，甚至加入國際型通訊設備商或系統整合商，以打開海外輸出的機會。

3.台灣社會喜愛新鮮話題，但專注力和耐心都有限。但5G的推動及發展，就如同德國從重工業、工業4.0到5G，是需要持續的投入跟鼓勵，才能真的實現深度且持續的商業模式，創造高價值的出海機會，而不是次次合照發新聞，卻什麼都留不下。

不論是「羊毛」、「狗身」、「豬錢包」，台灣都沒有優勢，但在技術實力及高價值高度整合的解決方案上，台灣反而是亞洲最有軟實力及話語權的國家。在此5G創造全球新局的當下，是否有機會深植下一世代的「護國神山」，有資格出海搶奪「金羊毛」，相當考驗當局者智慧。

《原文作者為光禾感知科技創辦人/執行長 王友光，聯合新聞網獲授權轉載。》